合安这才问道:“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拓都微笑道:“我一直在等你问我,没想到你能忍这么久。”
合安顾不得打趣,再次问道:“快将后来的情况告诉我。”
拓都喝了口茶,沉吟了片刻,正色道:“仪式结束后,我带人将阿埋已的尸身送回金帐,大父得知消息后直接昏了过去,后来大妃将我赶出金帐,她与大父在金帐内说些什么,就不得而知了。我一直等到日落之时,大父身边的近侍刺廑这才出来告诉我,大父已经睡了,让我先行回来。”
合安急道:“你就这么回来了?”
拓都嘴角含笑道:“那你也太小看我了。”顿了顿,道:“我没走多远,便让巴缪折返回去悄悄打听情况。后来巴缪回来告诉我,大父暗中召见了三弟兀哈木,兀哈木在金帐中没待多久便出来,后来大父又见了四弟、五弟。当时我并未猜透他们要做什么,可当我正准备回家之时,兀哈木正好寻来。”他脸上露出惬意的笑容,接着道:“兀哈木与我开诚布公,原来大父在大妃和刺廑的怂恿下,想扶持他为下一任郎主,还嘱咐他要防着我。”
听到此处,合安不由得惊道:“他们怎么还不死心,非要置你于死地。”
拓都安慰了她两句,续道:“兀哈木平时寡言少语,不与任何人特别亲近,但却是个睿智之人,他向我表达了忠心,并承诺会说服四弟、五弟,绝不与我相争。”
合安舒了口气,跟着又面现愧疚之色,道:“往日里我以为三弟与阿埋已他们是一伙的,见到三弟夫妇从不给与好脸色,现在想来真是惭愧不已,今后我自当善待他们。”
拓都笑了笑,道:“以目前的形势我们还不宜与他们过分接触,你只要平常对待他们就可以了,待尘埃落定后,我们再好好补偿他们。”
合安点了点头。
这时帐外的侍卫打断道:“殿下!察寽刺等人求见。”
拓都稍感意外,只因察寽刺是阿埋已手下头号猛将,现在阿埋已刚死不久,他便深夜前来见自己,不知是何用意?默然片刻,拓都沉声道:“让他们进来。”
随着门帘掀开,一名身长八尺四五、留着粗黑髭髯的壮汉率先走了进来,在他身后跟着四名高矮胖瘦形象各异的汉子,一同进来的还有遏怖和巴缪,他俩是担心发生什么意外才跟着进来的。
遏怖与领头的壮汉察寽刺号称是萨娄族最刚猛的勇士,他们因分属不同的阵营,向来互相瞧不起对方,这次察寽刺贸然前来,遏怖自然要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时刻注意对手的一举一动。
令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一进入帐内,察寽刺与四名同伴一起齐刷刷地跪倒在地,察寽刺神色从容道:“我等五人今后愿效忠于二王子殿下,还请殿下收留我们。”
拓都微愣片刻,起身将他扶起,道:“你们都是我萨娄族一等一的好汉,岂可行此大礼。”
察寽刺仍跪地不起,面色凝重道:“我们以前都为大王子效力,现在大王子刚死不久,我们便来投效,殿下必然心生疑虑,认为我们是一群不忠不义之人。我们本应无可辩解,但我察寽刺还是要提兄弟们辩解几句。凡是我萨娄族的汉子哪个不想追随英明的主人成就一番轰轰烈烈的功业,我和兄弟们看走眼,跟了大王子后才发现他只是一个虚有其表、胆小懦弱之人,他嫉妒心重,害怕殿下夺了他的权势,多次想要谋害殿下,我们对此深以为耻。自殿下与遏怖、巴缪及虞壮士、柳姑娘杀死窦窳、取回幽翳花后,我们对您是愈加敬重,后来大王子曾数次命我们谋害于您及您的妻子和两个孩子······”
听到此处,合安顿时大惊失色。
“···我们都虚应故事,回去后假借各种理由搪塞过去······”
合安闻言,这才放下心来。
只听察寽刺接着道:“今日拈阄仪式上,大王子自食恶果,我们便想及早前来投靠殿下。”他们五人突然一同掏出怀中的匕首。
遏怖、巴缪立时拔刀出鞘,守在拓都、合安身前。
五人并未有过激举动,察寽刺带头用匕首在左脸上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其余四人跟着照做,随后五人又齐齐匍匐在地。
拓都随即明白,这是萨娄族表达誓死效忠的方式。他再无顾忌,将五人扶了起来,左手抱着察寽刺真诚道:“能得你们相助是我拓都的荣幸。”他右手一把将遏怖、巴缪抱在一起,又道:“今后我们携手共进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遏怖、巴缪放下戒心,与察寽刺等人搂在一起,一同宣誓道:“同心协力,不离不弃。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送走众人后,拓都呼吸着夜晚清爽的空气,所有的烦恼都抛诸脑后,身心得以解脱,他从未有过如此愉悦的感觉。
回到帐内,合安满心欢喜道:“真好,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她又不无感慨道:“自虞兄弟和柳姑娘来了以后,这里的情形一天比一天好,多亏了有虞兄弟为你出谋划策,我们还真得好好谢谢他们。虽说你今日失去了一个歹毒的亲兄弟,但能有像虞兄弟这样的人在你身边,便强过一切。”
拓都忽地觉得这话耳熟,他细细想了想,立即想起大巫曾跟自己说过,“你将会失去一个虚伪的兄弟,得到一个真诚的兄弟。”他顿时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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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的日落之时,兀哈木悄悄来找拓都。
偌大的毡帐内只有拓都与兀哈木两人,兀哈木迫不及待道:“今日一早刺廑亲自来请我去金帐,到那后见到大父仍旧躺在床榻上,只有大妃陪伴在床侧。他们没有过多废话,直接问我,如果我成为新的郎主,将怎么处理与你的关系。”说到这他不由得看了拓都一眼,见其神色坦然,便接着道:“我回答道,不知你们想让我怎么对待拓都?他们相互看了看,沉默了一阵,大妃这才说道,如果想成为郎主,就要我为阿埋已报仇。”
拓都冷哼一声,心中暗忖,自己不死,他们难以心安啊。他冷然道:“看来我与大妃他们已然势成水火,不知你作何打算?”
兀哈木起身,双手交叉胸前,单膝跪地道:“兀哈木愿与王兄生死与共。”
“很好!”拓都一把将他扶了起来,从容笑道:“让你见一个人。”
兀哈木脸现茫然之色。
拓都让人将虞瀚东请来。
少顷,虞瀚东独自进入帐内。
待坐定后,拓都让兀哈木将之前发生的事再说了一遍。于是兀哈木又将上午金帐内发生的事细细说了。
听完后,虞瀚东沉思片刻,这才开口说道:“看来老郎主快不行了,他们无计可施,只能扶持你上位。”
兀哈木点头道:“确实如此!今日见大父奄奄一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像是伪装,看来阿埋已的死对他的打击很大。”顿了顿,“大妃、刺廑原本想扶持四弟、五弟的,然而他俩过于年幼,而且对族人并无贡献,如若执意扶持他俩上位,不但大巫不会同意,还会引来族人的不满。”
所以他们唯一的选择只有兀哈木。
虞瀚东忽然想起什么,随口问道:“我对你们的习俗不甚了解,可否说一下,郎主之位是如何传承的?”
拓都欣然道:“郎主之位一般由前任郎主生前指定,但需事先得到大巫的首肯,如果大巫不同意继位人选,郎主要么更换人选,要么僵持不下。反之,大巫没有指定继位人选的资格。”
虞瀚东又问道:“如果郎主生前没有指定继位人选,该如何?”
拓都答道:“那就只能由后嗣中最年长者继位。”
虞瀚东默然片刻,对兀哈木神秘莫测道:“那你就答应他们的条件吧。”
兀哈木顿时愣住了。
拓都也是微愣了一下,猜测虞瀚东定有妙计,随即坦然。
兀哈木回过神来,连忙摆手道:“那可不成,这位子我做不了。”
虞瀚东见其坦诚有趣,不忍戏耍他,于是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两人。
刚说完,拓都不禁喜形于色,眼中透露出期盼的神色。
兀哈木则一脸惊诧,如同看待奇异生物般看着虞瀚东,沉默许久,他这才迟疑道:“你就不怕我假戏真做?”
虞瀚东凑上去,毫无顾忌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眨了眨眼睛,高深莫测道:“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聪明的人自然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兀哈木眼中厉芒隐退,俯首道:“兀哈木谨遵先生的安排。”
拓都哈哈大笑,起身拉着兀哈木和虞瀚东的手,热忱道:“大家都是自己人,不必如此客套。”接着又兴高采烈道:“我现在特别期待那天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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