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保大理寺顺利公审科举舞弊一案,今日亦不能堕了义兄之威名。”
这一番话说得义正辞严,众人俱皆面露惊然,渐渐黯然散去。
歩出贡士院,被炎炎烈日一照,任知宜生出几分恍惚,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在门前。
庞大海赶忙扶了一下,“女史可还好?”
任知宜揩了把冷汗,只觉心神俱疲,勉强挤出个笑容,“总算幸不辱命!”
从军中探子那里听闻里面的情况,庞大海面对任知宜,禁不住肃然起敬,“女史聪慧果敢,一腔忠义,难怪能得太子殿下器重。敢在太祖石壁前说血溅当场,女史当为我大胤第一人。”
任知宜扑哧一下笑了出来,“庞将军说笑了!我怎么会真得去撞壁!”
庞大海怔怔地立在当场。
任知宜唇角轻勾,“自古文人最重清名。若我只是个普通朝廷小官,倒也罢了,可是我是霍思修的义妹。
他们的贡士之名乃是因我义兄擂响登闻鼓而失,若是此番逼死我这个义妹,所有人都会认为他们是挟怨报复,到时候要面对天下人的口诛笔伐,他们宁可去死。”
庞大海怔了半晌,蹙着眉问道:“若他们不从呢?”
“不会的!”任知宜淡淡笑道。
庞大海不死心地问道:“若真得就是不从呢?”
任知宜想了想,轻声笑道:“那我就打出信号,然后晕死在他们面前。庞将军可以依照之前你我约定好的冲进来……”
她语气一顿,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以救我的名义维持住贡士院的秩序!”
庞大海沉默了良久,挤出几个字,“女史真是……急智!”
任知宜笑问道:“大人可找到贡士院的主事?”
马车后面走出一个须发半白的男子,庞大海道,“他就是伍主事。”
任知宜道:“麻烦伍主事找个理由,将高期的同舍移到他处。”
伍主事忙点头应下。
…………
清和殿外,下了早朝,众臣散去。
卫枢行于殿外高阶之上,有人喊住他。
“殿下!”
景郦走近了,面色微沉,“殿下觉得安州王何卢可信?”
他所指的,乃是今日早朝时,有人上奏,言明礼部侍郎从缺,举荐安州刺史赵轲为礼部侍郎。
翰林院和御史台皆称赞此人博学笃思,清正自省。
众臣附和。
赵轲是安州王何卢的嫡系。
卫枢并未答话,只是淡淡问道:“景相入朝有三十年了吧!”
“三十二年。”
“景相历经两朝,看尽朝堂变幻,当比孤更能看透这一切。”
此次何卢进京,是有备而来。
他看似心思粗粝,实则长袖善舞,不到半个月,已结交了京城大小权贵。除此之外,他还从安州带来了百匹良驹和奇珍异宝,京城百姓皆目睹十辆舆车浩浩荡荡地行过朱雀街,驶进文华门。
景郦双眸微凝,“若不是殿下为了一桩科举舞弊之案,弄得朝中人心浮动,也不会给了某些人可乘之机。很多时候,朝堂上的得失未必是殿下心中原本所想的结果。”
“景相,何为得失?”卫枢凝望长空,缓缓问道。
“于江山稳固则为得,于社稷难安则为失。”
卫枢的视线落在重重宫墙之外,“狼放于山林则肆意横行,难道养于人前便会收起利爪?”
景郦微怔,沉默了下来。
卫枢抿唇,“孤认为,与其终日提防,不如将其置于毂中。”
景郦双眸幽深,“殿下真得是这么想的?”
“自然。”卫枢淡淡应道。
“老臣只是担心,殿下被奸人所惑,抑或是妇人之仁。”
卫枢拱手淡笑,“景相多虑,父皇早已告诫于孤,他说,大胤建朝百年有余,安邦定国靠的是诸位臣工,而不是未曾开化的百姓。”
景郦闻言,面色稍霁。
“孤昨日已上表,举荐了两个人选继任礼部尚书。”
景郦挑眉。
“一位是吏部侍郎袁宏,一位是国子监祭酒程可靖。”
这两位,皆是景相的得意门生。
此言,已表明太子的立场。
“老臣还以为,殿下会举荐苏叶苏侍郎。”
卫枢眸色清润,“苏叶资历尚轻,历练几年再说吧。”
景郦沉思片刻,“明泽近年来体弱多病,老臣觉得,礼部尚书的人选还是袁宏更为适宜。”
“景相所言极是。”
烈日晴空,清和殿的砖红瓦当在明晃晃的日头照耀下,折射出血红的色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