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吱……”

任知宜迷迷糊糊地睡着，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叫。

睁开眼，一只手掌大小的灰皮耗子正在啃啮她脚腕上的伤口，耗子的嘴角鲜红，借着一簇幽火，能看到尖细的牙齿上折射出森白的光。

“啊………”

任知宜浑身战栗，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耗子一动不动，眼珠滚动着，滴溜溜地望着她。

任知宜颤抖着拔下金簪，猛地扎向它。

一击未中。

耗子受惊，“吱”地一声，跑开了。

任知宜瑟缩着曲腿，环抱住双臂，抑制不住的泪滚落下来。

“爹！”她喃喃低泣。

牢狱漆黑，形若鬼蜮，幽火冥冥。

她颤着手，想去触碰石壁上划的刻痕，却发现双腿已经冻麻。

刑部死牢位于地下，阴潮湿冷，长年不见天日，有如冰窖。

手臂上的伤被冻出疮口，痛痒交加；绷带上的药液已干，太医院再也没来为她换药。

当初睢州离别时，父亲曾经说过，京城是虎狼之地，只要在这里一日，就不可能过上安宁的生活。

“爹，女儿尽力了。”

任知宜喃喃自语，一行清泪从眼睫抖落下来。

死牢里黑暗幽闭的环境动摇了她的意志，她蜷缩着躺下来，头昏昏沉沉的，思绪像是被人锢住，沉郁而颓败。

不知道，绞刑究竟是什么滋味？

松开踏板，人倏地坠落下去；颈骨折断的刹那，还会不会感到窒息的痛苦？

她舔了舔唇，痛觉和鲜血的味道让她清醒一点。

两日来滴水未进，唇瓣干裂，火辣辣地疼。

他们不来提审，也不送食物和水，看样子像是等不及三日后的绞刑，便要在狱中将她折磨至死。

何必这么心急！不过是这两三日的事儿。

她原本以为即使大胤想要草草结案，应国也不会同意，为了找到真正的凶手，他们可能还会宽容些时日。

可是，伊柘的反应远远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他并不关心彦月公主是怎么死的，似乎从确认身死的那一刻开始，彦月就已不再是高贵的，受人尊崇的公主，而是他与大胤博弈的筹码。

而她，只是第一步的投石问路；接下来，应国会提出其他要求，然后双方你来我往，像市井商贩一般推拉讨还之后，确定出彦月公主最终的价码。

一阵冷风从墙隙里蹿出来，钻进骨缝里，刺得遍体生疼。不远处的幽火落在眼眸中，结成一团团明灭颤动的光晕。

这一次，可能真得逃不出这个困局。

上月，她去到广良钱庄，清点了她存在钱庄里的钱财，两万三千多两，除了留给她爹的，余下的用来置办田产、铺子，宝珠日后要嫁给霍思修，留在京城做官夫人，这些东西就算作她的嫁妆。

至于宝篆香铺，她也想过了，香铺还是继续交由云娘继续打理，唐橘帮忙照看，盈利方面她们三人平分。

只是，她与郭嘉的约定怕是不成了，看不到郓人被赶出灵州，实在可惜。

还有跟着韩家出海的心愿，更是不可能了……

她心绪沉沉，听说绞死之人面目狰狞，舌头耷拉在外面，吓怖至极。

既然这么可怕，她们不要来看我行刑，景随和韩少初也不要来。

只让卫枢一人来就好。

滴漏的声音传来，噹，噹……，她缓缓睁目，好像铜壶就在眼前，提醒她时间的缓缓消逝。

卫枢，见过我的凄惨死状，你会对世家更狠，也会看在你我的情分上多多照拂灵州。

别怨我对你生了利用之心，不过是临死之愿，望君成全！

————

东宫

殿内，一具尸体被抬了进来。刚刚从井里捞出来，全身泡得肿胀发白。

孙公公几乎要吐，瞥了一眼正襟危坐的太子，生生又憋了回去。

这内侍失踪两日，他们在各宫寻觅不着，没想到他早已死在东宫后院的水井里。

宫女雀琴隔着一段距离辨认，点点头道：“是他。那晚告诉女史殿下一直在禧宁宫的人就是他。”

说完，雀琴语带哽咽，“都是奴婢不好，还劝她去……”

“和你无关！”卫枢挥挥手，让她下去。

他心中明白，知宜极有主见，必是考虑清楚才做的决定，只是她没想到东宫传信的小内侍传的是假消息。”

他们针对的是任知宜。

卫枢拉开立柜的横屉，拿出一方匣子。

见状，孙公公的心顿时提到嗓子眼儿上，胆战心惊地注视着太子的动作。